玛尔基塔
巧克力、连衣裙柔和的丝绸及烟草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味道。
脸色通红的女人往鼻子上搽粉,懒洋洋地、高傲地环顾人群——我知道,她说,我和你们是不同的,但我迁就你们。
突然,她忘记了自己引以为豪的慵懒,在盘子上弯下腰去,急匆匆地、诚恳地、贪婪地咀嚼着馅饼。
服务的女仆们,所有省长的女儿们(我们何时可曾想过,我们的省长们竟有如此多的女儿),吸着肚子,在小桌子之间挤来挤去,不知所措地重复着:
“一块巧克力,一张馅饼,还有一瓶奶……”
咖啡馆是俄式的,因此有音乐和“表演”。演出的是一位温厚的、长着一双浅蓝色眼睛的大高个儿,他是被开除了的中等师范学校学生,喉结凸起,跳着粗野的阿帕希舞。
他猛然抛出自己瘦小的、像通心粉般分开腿的舞伴,但他的脸是善良的、难为情的。
“没有办法,每个人都需要吃饭。”——那张脸表现出这样一副神情。
在他之后上场的是“茨冈女歌唱家拉伊萨·茨韦特科娃”——拉耶奇卡·布柳姆。她卷起上嘴唇,就像是打呵欠的马,声音穿过鼻孔释放出来:
再见,再见,我亲爱的朋友
再见,再见——茨冈的家人。
有什么办法呢?拉耶奇卡想,茨冈人就是这样唱的。
下一个节目是——萨舍妮卡。
她像往日一样胆怯地走了出来,悄悄在自己身上画了画十字,然后环顾四周,用手指威胁自己的大头儿子科季卡,让他安静地坐下。科季卡非常小。他圆圆的鼻子在桌子上翘着,呼哧呼哧吃着小碟子里的馅饼。科季卡安静地坐着。
萨舍妮卡挺胸叉腰,高傲地挺着自己那像科季卡一样圆圆的鼻子,仿西班牙式动了动眉毛,开始唱“玛尔基塔”。
她的嗓音很纯正,唱出的词简洁又恳切。
观众们很喜欢。
萨舍妮卡脸色微微发红,回到自己的座位上,用依旧颤抖的嘴唇亲了亲科季卡。
“就是这样,安静地坐着吧,现在你可以吃点甜品了。”
坐在那张桌子后面的拉耶奇卡低声说道:
“把他放下吧。主人在看着您呢,在门边。鞑靼人和他在一起,黝黑的鼻子,很有钱。他们朝您看时,您就笑一笑。有人看她时,她甚至都不知道要笑一笑!”
当他们从咖啡馆离开时,女店员意味深长地看着萨舍妮卡,给了科季卡一包糖:
“有人吩咐把这个交给您儿子。”女店员也曾是省长的女儿。
“谁吩咐的?”
“这就和我们无关了。”
拉耶奇卡拉起萨舍妮卡的手,悄声说道:
“这一切,当然,都和您有关。接下来我还要建议您——您别总带着孩子。您要相信,这会使男人们非常扫兴的。相信我,我知道一切。得了,孩子,糖果,妈妈——这就是一切!女人应该是一朵神秘的花(的确如此!),而不是展示自己的家庭环境。每个男人都有自己的家庭环境,那正是他所逃离的地方。或者您想一辈子都在这茶馆里唱抒情歌曲吗?即便您能坚持下去,这个茶馆也迟早要关门的。”
萨舍妮卡恐惧而又充满敬意地听着:
“那我把科季卡放哪儿呢?”
“让伯母先照顾他吧。”
“哪个伯母?我没有伯母。”
“这太令人惊奇了,在俄罗斯家庭中怎么总这样安排,怎么会没有伯母呢?”
萨舍妮卡感觉很羞愧。
“以后应该高兴一些。上周什努特列里两次为您而来,是的,是的,他鼓掌了,坐到桌边。而您对他,或许,说丈夫抛弃了您。”
“完全不是这样。”萨舍妮卡打断她的话,但却因为愧疚而面红耳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