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一号
当他回来时，莉泽塔从床上跳了下来。她在那儿按自己一贯的做法，好几个小时将注意力集中于自己的腿，并为自己的演员事业思考一个艺名。好的艺名及好的长袜子——这个，当然，是重要的。只要这事情处理好了，那么艺术自然也就会出现了。而如果让自己从事绘画，那就不需要长袜子，只需要一个艺名就可以应付了。她最新的一个艺名是“莉泽塔”。莉泽塔从床上跳下来：
“给你了吗？带来了吗？快回答！”
但她看着他，不需要回答瞬间也就明白了：
“回答，卑鄙的家伙！”
他的脸无望而沮丧，挺直了身子望向一旁，摇了摇头，就像是摔碎了碗的村妇：
“没有，莉泽托奇卡，一切都结束了。我的事情没有办成，彻底失败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失败了。也没什么可指望了，不得不在工厂寻找一份工作了。”
他坐下来，呆呆地望向角落里。
莉泽塔惊慌失措地张开嘴，就像是喘不过气来。她突然蹬了一下两条腿，大声尖叫起来，惊得他甚至都颤抖了一下：
“啊！这样！那么，现在没有任何指望了？也就是说，所有这一切都是谎话吗？回答我啊，你这卑鄙的家伙，我和你说话呢！”
“你喊什么呢？”他很惊讶，“哪有什么谎言？”
“哪有什么谎言？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一再重复说我会得到两万。八个月来他每天都在撒谎，费尽心机。而我这个傻瓜居然相信了他，相信了这条狗。我每天早上为他将牛奶放在酒精灯上煮沸，就像彻头彻尾的白痴，还给他，给这个坏透了的家伙缝补夹克。”
“纽罗奇卡，也就是说，莉泽塔，冷静下来，你都说了些什么啊！”
“哄骗女人，大骗子！”
“天哪！这是什么表达，是什么行话啊！莉泽塔，我都认不出你了。军官普列奥布拉任斯基的妻子……”
“我们在国外都是普列奥布拉任斯基家族的人，没必要装傻。”
“这样的话，那么……”
“‘那么’！你在哪里还见过我这样的傻瓜吗？我因为他，因为粗脖子的卷毛狗断送了我的青春，也失去了前程。而我要不是在自己不幸的路上遇到你这个骗子，那么如今，或许，我早已经在剧院里唱歌了。”
“莉泽塔！”他异常高兴地喊了起来，“莉泽塔！要知道你，原来，是个十足的傻瓜，十足的傻瓜。”
“现在说我是‘傻瓜’了！当我明白了一切时，就成了‘傻瓜’！而当我相信你的钱和你这该死的骗子，为你缝补西装上衣时，那就不是傻瓜了吗？那就聪明了吗？”
“最庸俗的妇人！”他感到惊讶，却依然带有较多喜悦。
“现在是‘妇人’，那我给他煮牛奶时，就不是妇人了吗。不，我给你煮过牛奶后，你才有资格称我为妇人。”
“这太……令人惊讶了。不，怎么回事呢！这简直就是你臆想出来的！”他摊开双手。
“你干吗随便就坐下了？！你认为，会是这样吗？不，我亲爱的，你给自己另找一个傻瓜吧！你根本就配不上我。”
“天哪！天哪！”
“从柜子上把箱子取下来吧！我要收拾行李了。”
“可是这个，顺便说一句，是我的行李箱。”
“你——的？这里现在没有你的任何东西了。我为他工作了八个月，缝补西装上衣，就像是服苦役般，最后居然连行李箱都没法摸吗？不，老兄，不能落到这种地步。我要拿走枕套，还有果子酱罐头——它对我的新生活可能是有用的。当然，我还要拿走酒精灯。它对任何职业来说都不会是多余的。”
他站起来，惊讶的眼神一直盯着她拽着手柄将行李箱从柜子上拉了下来，抖掉袖子上的尘土，然后平静地低声说：
“你听我说，你这个不幸的傻瓜！我已经拿到所有的钱了，总共两万。瞧，就是这些，在我的口袋里。看到了吗？两万。而我记得，今天是四月一号，所以决定和你开个玩笑，骗骗你。”
“住嘴，沃洛季卡，你这个傻瓜！哈哈哈！”
莉泽塔哈哈大笑着倒在了地上，蹬着腿：
“哎呀！我不能！所有事情都破坏了！哈哈哈！四月一号！四月一号！哈哈哈！”
随后，她平静了一些，但还是笑着，蹦跳着扑向他，搂着他的脖子说：
“为什么你要承认呢，愚蠢的孩子？要知道我想收拾行李，甚至想要走出屋子，然后突然从那里喊起来：四月一号！然后再跑回来。而你毁了所有事情！”
“那么，也就是说，你……也就是说，我……”他含糊不清地说着，试图将脖子从被她搂得很紧的手里挣脱出来。
“住嘴吧，小糊涂虫！亲亲你的莉泽塔吧，她实实在在地欺骗了你！”
“我完全不明白。也就是说，你知道，我拿到了钱？”
“我什么也不知道。你有没有钱，不都一样的吗？我爱你。而你说事情都搞砸时，我立刻决定和你开个玩笑。瞧，我在想，你是会相信呢还是不相信？而你呢，傻瓜，相信了。哈哈哈！”
“好吧，我承认……”他含糊不清地说。
“你的钱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呢？我自己——就是财富。昨天温斯基坚定地承诺安排我演电影。你想想，我现在需要钱做什么？”
“那，毕竟，起初……”
“只是起初，”她不乐意地同意了，想了想又补充道，“而我，实际上，非常不开心，因为你可能会相信，我就像是个粗野的、贪婪的女人！可你还对我说，你爱我！”
“请原谅我，亲爱的！我是个傻瓜。但我确实相信，你的确是个很有才华的女演员。把手给我。还生气吗？”
“还——有点儿……一点点！”
究竟谁欺骗了谁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