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调情

调情

船舱里有些闷热——散发出烧红的熨斗及发烫的油布味道,也没法拉开窗帘,因为窗户朝向甲板。因此,普拉东诺夫在黑暗中怒气冲冲地快速地刮了脸,换好了衣服。

“轮船开起来后会凉快一些。”他这样安慰自己,“在火车里也不会好到哪里去。”

他穿戴讲究——浅色套装,白色鞋子,仔细梳理好日益稀疏的深色头发,走上了甲板。这里呼吸轻松一些,尽管轮船已经微微晃动了,安静地前行,但甲板上被太阳炙烤得太厉害,以至于无法感受到一丁点儿的空气流动。轮船缓缓转过身,离开了多山河岸边的花园与钟楼。

这一时间段不适宜游览伏尔加河。七月底河流已经变浅了。轮船测量着深度,缓慢前行。

一等舱的乘客出奇地少:一位大块头的、肥胖的商人戴着有檐儿的便帽和妻子在一起,妻子上了年纪,很安静;还有一位牧师,两位上了年纪的面露怨色的太太。

普拉东诺夫在船舱里散了一会儿步。

“好无聊啊!”

尽管因为某些情况这已经很不错了。他最怕遇到熟人。

“但到底为什么这样空荡荡呢?”

突然,从轮船客舱房间里传来了雄赳赳的轻佻小曲的调子,嘶哑的男中音在钢琴叮叮声伴奏下唱着。

普拉东诺夫笑了笑,走向这些令人愉快的声音。

轮船客舱房空荡荡的……只有在一束彩色针茅装饰的钢琴后坐着一个敦实的年轻人,他穿着淡蓝色的印花布俄式偏领男衬衫。

他侧身坐在圆凳上,左侧膝盖垂向地面,就像是驿站车夫坐在马车位上,并且,肘部突兀地散开支撑着,也是某种车夫式的(就像操纵着三驾马车),狠狠按着键。

应该稍微耍小性子。

稍微严厉些。

他准备好了。

他晃动着梳理得很乱的如粗壮鬃毛一般的浅色头发。

做出让步

鸽子在散步。

特拉——利亚——利亚——利亚

特拉——利亚——利亚

他注意到了普拉东诺夫,跳起来说:

“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。我叫奥库洛夫,医学院传染病专业的大学生。”

“哎,是的,”普拉东诺夫明白了,“怪不得乘客这样少。霍乱。”

“见鬼去吧,哪里是什么霍乱。大家喝得酩酊大醉——又恶心想吐。我跑了多少航线了,也没见有谁得霍乱。”

大学生奥库洛夫的脸是健康的,红润的,比头发要暗些。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打算揍别人的脸似的:嘴巴张开,鼻孔膨胀,眼睛鼓起。仿佛大自然记下了眼前这一刻,就这样允许大学生沿着自己的生活走下去。

“是的,我亲爱的,”大学生说,“专享的忧愁,没有一个夫人。而坐下——这样令人厌恶,甚至在这样安静的水中也会晕船。而您,是为了开心才出行的吗?不值得。河流——废物,酷热、臭气。码头上总有吵骂声。船长——岂有此理:应该是酒鬼,因为他吃饭时不喝伏特加。他的妻子是个年轻的女孩——才结婚四个月。我试着把她看作能干的人一样聊天。蠢女人,哎,让我头疼。她突然想教导我。‘从欢天喜地,无所事事的闲谈’到‘为人民带来好处’。你想想——船长的妻子!有没有兴趣看看维亚特卡河,感受心情的细微变化?”他吐了一口痰,就转移话题了。您知道这个调子吗?特别棒的:

从我的鲜花

美妙的香气……

所有的小吃店里都在唱着。

他迅速转身坐在“车夫座”上,摇晃着蓬乱的发绺,开始了:

哎,妈妈,

哎,这是怎么回事……

“这就是医学院学生!”——普拉东诺夫想着,到甲板上散步去了。

临近午饭时,乘客们都出来了。那个剑齿象般的商人带着妻子、无聊的老太太们、牧师,还有两个商人,以及某个长着纺线一般的头发,穿着脏衬衣,戴着青铜夹鼻眼镜的人,他鼓起的口袋里装着报纸。

大家在甲板上吃饭,每个人都坐在自己的桌子边。船长走了过来,他苍白、浮肿、面色阴沉,穿着旧了的粗麻布制服上衣。有个十四岁左右的小女孩和他在一起,梳着光滑的、拧得很紧的辫子,穿着印花布女装。

普拉东诺夫已经吃完了自己传统的波特文亚冷食时,医学院学生来到他的桌边,叫了一声服务员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