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羊

一

霍吉米利查村的村民们在庆祝先知以利亚日。大伙儿聚到一起，家家户户轮流请客，大吃大喝，宴饮终日。一天、两天、三天，天天如此。

家境殷实的农夫弗拉斯正提前为聚餐做准备：煮啤酒，买伏特加，还宰了一只羊。

他拿刀杀羊时，他的孩子阿妮斯卡和谢卡就站在边儿上看着。阿妮斯卡快满五岁了，谢卡则只有三岁多一点儿。这俩孩子什么都没见过，看什么都兴奋。

羊身上的毛是白色的，孩子们的头发也是白色的。他们手拉手站在一起，眼睛瞪得老大，浅色瞳仁里流露出惊讶的神色。

羊咩咩叫着，殷红的鲜血漫了一地。棒极了，真快活！

孩子们咿咿呀呀闹个不停，你挤我我挤你，妨碍父亲做事。父亲冲他们吼了几声，孩子们笑着跑开了。

二

父亲下地干活儿，母亲在家里忙家务，孩子们则在院子里玩儿。阿妮斯卡对谢卡说：

“谢卡，谢卡。我们来玩杀小羊的游戏吧。”

谢卡笑着，含含糊糊地说：“来啊，我要当小羊。”

“唔，行吧。”阿妮斯卡说，“你来当小羊，我就拿把小刀在你喉咙那儿嚓嚓嚓。”

“会流血吗？”谢卡问道，“红吗？多吗？”

“会呀。”阿妮斯卡说。

俩人都笑起来，很开心。

“小刀在哪里呀？”谢卡问。

“总能弄到的。”阿妮斯卡答道，“妈妈那儿有，我们偷偷拿过来。”

孩子们悄悄溜进屋里。母亲只顾着往炉子里添柴，她想为客人们做大餐，做自己拿手的烤饼。孩子们拖出了用来切面包的大刀。母亲太忙了，没看见他们在干什么。

孩子们跑进院子，躲在角落里。

“喂，快切呀。”谢卡口齿不清地说道。

接着他开始像小羊一样咩咩叫起来，可怜巴巴的，自己没忍住先笑了，姐姐也笑了。阿妮斯卡抓住他的肩膀，让他转身，接着又把他掀倒在地。谢卡一直咩咩叫着。

阿妮斯卡把刀朝谢卡脖子上一抹。谢卡浑身颤抖着，声音嘶哑了下去。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，染红了他的白衣服，染红了阿妮斯卡的手。血又热又黏。谢卡安静了下来。

“小羊，小羊！”阿妮斯卡叫着，笑着。

她突然感觉有点冷。

“喂，起来啊，怎么回事啊，谢卡！”她叫道。

谢卡没有起来，他的身体也不再往外流血，阿妮斯卡两只手都黏糊糊的。谢卡躺着、痉挛着、沉默着。阿妮斯卡被吓到了，从谢卡身边跑开了。

她很难过，趁母亲不注意溜进屋子，爬进了做饭用的大炉子。阿妮斯卡坐在炉膛里的柴堆上瑟瑟发抖，说不出话来。恐惧和忧愁侵袭了阿妮斯卡，她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。

母亲开始生火。阿妮斯卡什么都没听见，她就那么坐着，一声不吭，小小的心脏沉重又迅速地跳动着，忧郁的双眼什么都看不见。

木柴没烧透，整个炉膛里全是浓烟，阿妮斯卡被活活闷死了。

三

谢卡和阿妮斯卡的灵魂飘到了天堂门口。天使们不知道该拿这姐弟俩怎么办，星辰般的眼泪簌簌而下。阿妮斯卡的守护天使满心难过，他来到上帝身边，说道：

“主啊，我们是否要将手染鲜血的孩童交给敌人？”

上帝想考验天使，他问道：

“杀害无辜之罪由谁来承担？”

天使答道：

“我来承担。”

上帝对他说：

“以吾之血偿杀害无辜之罪，以吾之血偿教唆杀人之罪，以吾之身偿诸人之重罪。”

天使们随后便让阿妮斯卡和谢卡进入了芬芳的天国花园，他们将在那里幸福地生活下去。甘露在园中的青草叶上闪闪发光，清凉的河水在明媚的堤岸边涓涓流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