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万·伊万诺维奇
一
伊万·伊万诺维奇·扎维顿斯基是一名勤勉的官员,他在首都任职,那里也是他出生和长大的地方。
他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,没什么近亲,同远亲们见面也很少,他不怎么愿意和那拨人待在一起。伊万·伊万诺维奇身边没什么固定的朋友,35多岁了,还是个光棍。房子也是租的,今年住这里,明年换个地方。
伊万·伊万诺维奇的生活枯燥、单调,偶尔会去拥挤的小餐馆里随便找个地方,和萍水相逢的朋友们喝上几杯。身担公职的官员、替人打工的会计和管家们最喜欢这种地方。几杯黄汤下肚,他们会对伊万·伊万诺维奇说:
“你是个好人,伊万·伊万诺维奇,可你过得也太不像个人了。你都快馊了,没个活人样。”
伊万·伊万诺维奇不解地问:
“为什么啊?”
他身子略略前倾,苍白的脸悬在干净的桌布上方。因为喝了酒,他的目光有些浑浊,看向大伙儿的眼神中透着疑问。
他们笑了,其中一人开口道:
“因为伊万·伊万诺维奇你不结婚啊。”
伊万·伊万诺维奇争辩道:
“结婚有什么好的?一个人多逍遥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,想去哪儿就去哪儿。”
其他人又说:
“可你过得也太苦闷,太随意了。”
伊万·伊万诺维奇反驳道:
“我这样挺好的,自由最重要。”
话虽如此,伊万·伊万诺维奇还是觉得自己的生活缺了点儿什么,挺没劲的,没有激情,有时他甚至感觉自己是个死人。
想要复活。怎样才能复活?
二
伊万·伊万诺维奇在千篇一律的无聊生活中泥足深陷。他总是睡懒觉,脑袋昏昏沉沉,心里翻来覆去的全是不愉快的事儿。
挨到必须上班时才起床收拾。衣服都是随便洗出来的。内衣缺扣子,很多地方都开了线。
家里一片混乱,餐具不成套,桌布上全是污渍。伊万·伊万诺维奇一有时间就在外面喝酒,却从不收拾自己的卧室。
工作枯燥乏味,大家做起事来很不认真,能拖就拖,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做做样子。领导们不在,据说是抽烟去了。同事们没事儿就讲些不大上得了台面却很好笑的笑话。好不容易赖到下班,大家便作鸟兽散了。
伊万·伊万诺维奇在餐厅吃午饭。喝着伏特加,和偶然同桌的人闲聊偶然想起的话题。他们最常聊到的是外交政策。如果和同事们吃饭,大家会说说司里的趣闻,讲讲新部长推行的严格规定,聊聊那些意料之中的职务变动,以及各类表彰奖励等。
然后便是空虚寂寞的夜晚。
去做客——打牌、调情、喝酒、闲聊。
去剧院——滑稽剧、轻歌剧。
随后又回到餐厅,畅饮狂欢。
偶然认识的女人们,聒噪、贪婪。他们会找个地方过夜,有时奢华昂贵,有时便宜简单。这样的日子令他恶心。
表面看去是忙碌、喧嚣的快乐,内心的无聊却如影随形,逃无可逃、避无可避。
伊万·伊万诺维奇喜爱参加各类首映礼、开幕式、诗会,喜欢追逐名人,是摔跤和赛马俱乐部的会员,没事就去看比赛,偶尔还赌赌马。
他家中总是一片狼藉,从不请人到自家做客。
三
伊万·伊万诺维奇涨了薪水,租了套3居室的房子,装修了一下。房子离有轨电车站很近,几步路就到了。房间很小,里面的样子就别提了,单身汉嘛,能住人就行!
伊万·伊万诺维奇照着熟人家的样子,为书房铺上了地毯,买来版画和照片,把它们镶在框里挂在客厅的墙上。还装了电灯。
伊万·伊万诺维奇在书房的桌上安了电话。没电话可不行!大家都有。有什么事都可以马上打电话,接通后立即就能问:
“是意大利歌剧经理处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《黛依丝》的票还有吗?”
“要多少有多少。”
或者给认识的人打电话:
“彼得·彼得洛维奇在家吗?”
“他不在。您是?”
“我是扎维顿斯基。”
“啊,伊万·伊万诺维奇,您好。您认出我是谁了吗?”
“当然!您好啊,安娜·阿列克谢耶夫娜。晚上您要去听歌剧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