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腹疑虑的马卡尔
在普通劳动群众中有两位国家成员:精神正常的农民马卡尔·加鲁什金和更为杰出的——列夫·丘莫沃依同志。后者是全村最聪明的人,凭借其聪明才智,领导人民开展了直线奔向共同富裕运动。不过,当列夫·丘莫沃依从旁边经过时,全体村民都会这样议论他:
“瞧,咱们的领袖迈步出发了——明天就等着某项措施的实施吧……脑袋瓜好使,可惜两手空空。他就靠这点小聪明活着……”
像任何一个农民一样,马卡尔也更喜欢干些手艺活儿,而不是种地。他不关心收成,却对杂耍表演很上心。因为根据丘莫沃依同志的结论,他脑袋里空空如也。
一次,未经丘莫沃依同志允许,马卡尔擅自组织了一场杂耍表演——一个靠风力带动转圈的自制旋转木马。人群就像密密层层的乌云一样,把马卡尔的旋转木马团团围住,期待着来一场暴风吹动木马。可是暴风姗姗来迟,人们站在那里无所事事。正好在那个时候,丘莫沃依的小马驹跑到了牧场上,在水塘边迷了路。如果人们心绪平静,他们就能迅速抓住丘莫沃依的小马驹,不让丘莫沃依遭受亏空。可是马卡尔把老百姓弄得兴奋异常,这就导致丘莫沃依遭受了损失。
丘莫沃依没能自己追上小马驹,就来到正默默惦念暴风的马卡尔跟前对他说:
“你把人都吸引到这儿来了,没人去帮我追马驹……”
马卡尔从沉思中回过神来,因为他猜到了答案。他不会思考,一双巧手之上,脑袋却空空如也,可他却总是能马上猜出答案。
“别伤心,”马卡尔对丘莫沃依同志说,“我给你做一辆自动车。”
“什么?”丘莫沃依问。他不知道两手空空怎么做得出一辆自动车。
“用环箍和绳子来做。”马卡尔不假思索地回答道。他已经感觉到了未来的绳子和环箍的张力与转动。
“那就赶快做!”丘莫沃依说,“否则我要告你非法表演,追究你的法律责任!”
马卡尔考虑的倒不是罚款——他不会思考。他在回忆在哪儿看见过铁,可是想不起来。因为整个村子都是用初级材料建成的:黏土、稻草、木材和麻绳。
暴风最终还是没有来,木马也没有转动起来。马卡尔回到院子里。
在家里他郁闷地喝下一杯水,感觉到那水里有股涩味儿。
“为什么没有铁,应该就是这个原因。”马卡尔猜到了答案,“我们把它混在水里一起喝下去了。”
夜里,马卡尔爬进一口枯井,在井里待了一晚上,在潮湿的沙子下面寻找铁。第二天,几个农民奉丘莫沃依之命,把马卡尔从井里拖了出来。丘莫沃依害怕在社会主义建设的前线发生公民死亡事件。马卡尔两只手都拿着棕色的铁矿石块,农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拖出来,对他沉重的身体骂骂咧咧。丘莫沃依同志承诺,由于马卡尔扰乱社会秩序,要对他追加罚款。
可是马卡尔没有理睬他。一周之后,马卡尔等自家女人在炉子里烤完面包后,在炉子里用铁矿石炼出了铁。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炼出铁来的,马卡尔运用了自己灵巧的双手和默默无闻的大脑。又过了一天,马卡尔做出了一个铁质的车轮,后来又做出一个。可是每一个都无法自动行走,需要用手来旋转。
丘莫沃依来到马卡尔家问他:
“代替小马驹的自动车做出来了?”
“还没有。”马卡尔说,“我原本以为它们应该能自己转,可是它们转不动。”
“你为什么骗我,你这个榆木脑袋!”丘莫沃依公事公办地提高了声音,“那你就给我做一头小马驹出来!”
“我没有肉,要不然我就能做出来。”马卡尔拒绝了。
“你是怎么用黏土炼出铁来的?”丘莫沃依想起来问道。
“不知道,”马卡尔说,“我没记性。”
丘莫沃依立刻生气了:
“你要干吗,隐瞒开设国民经济实体的事实,该死的个体户!你不是人——你是单干户!我要罚你的款,让你学会动脑子!”
马卡尔服软了:
“丘莫沃依同志,我不会动脑子。我是个简简单单的人。”
“那就管好你的手,不懂的东西别乱做!”丘莫沃依同志对马卡尔责备道。
“丘莫沃依同志,要是我能有您那样的头脑,我也会动脑子。”马卡尔觉悟道。
“说到点子上了!”丘莫沃依肯定地说,“可是那样的脑子全村才一个,你就得听我的!”
丘莫沃依重罚了马卡尔,以至于后者不得不上莫斯科干些手艺活儿来挣钱缴纳罚款。而马卡尔的旋转木马和家业都留给了热心的丘莫沃依同志帮忙照管。
马卡尔坐火车还是9年前的事。那是在1919年,那次他搭的免费车。因为马卡尔一看样子就是个雇农,所以人家连证件都没问他要。“继续坐吧,”无产阶级警卫队员总是这样对他说,“你一穷二白,和我们心贴心。”
这一次,马卡尔同9年前一样,问都没人问就坐上了火车。火车上乘客很少,门开得很大,让他感觉新奇。不过马卡尔并没有坐进车厢中央,而是坐到了车厢的连接处。他想看看车轮是如何运转的。车轮转动起来,列车驶向了国家的中央——莫斯科。
列车跑得比任何马匹都快。草原向着列车迎面跑来,怎么也跑不完。
“他们在折磨机器,”马卡尔心痛车轮,“千真万确,世界如此宽广辽阔,真是应有尽有。”
马卡尔的双手安静地放着,它们自由的智慧力量进入到他空荡荡的脑袋里,他开始了思考。马卡尔坐在车厢连接器上,力所能及地思考着。可是他没坐多久,就走过来一个没有带枪的警卫队员向他查票。马卡尔没有车票,因为他认为强大的苏维埃政权已经建立,现在所有需要坐车的人都可以免费乘车。查票的警卫队员让犯了错的马卡尔在第一个小站就下车,那里有个小卖部,马卡尔不至于在两站之间偏僻的地方饿死。马卡尔看出来,虽然把他赶下了车,可是还告诉他有小卖部,这是政府在关心他。于是他向车长表示了感谢。
马卡尔并没有在第一个小站下车,虽然列车停了站,从邮政车厢卸下了信封和明信片。马卡尔想到了一个技术问题。为了让列车能开得更远,他留在了车上。
“东西越重,”马卡尔在心里比较着石头与鸿毛,“把它们扔出去的时候,飞得越远。在这趟列车上,我就是一块多余的砖,能帮助列车一路疾驰到莫斯科。”
马卡尔不想惹查票的警卫生气,就爬到了车厢下面,机械装置的深处,躺在上面休息。飞速前进的车轮那令人激动的声音,平静安稳的感觉与铁轨上沙石的景致让马卡尔睡着了,进入了梦乡。他仿佛离开了大地,在冷风中飞翔。这种奢侈的体验让他同情起地面上的人们来。
“谢廖什卡,这个轴颈那么烫!”
马卡尔被这句话惊醒,抓住了自己的脖子:他的身体和所有内脏还安然无恙吧?
“没事!”谢廖什卡从远处叫喊了一声,“离莫斯科不远了,烧不坏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