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淮市白河监狱食堂
和大千世界一样,监狱是一个微缩的社会,有着各种意想不到的变通,比如现在,李三福正在接受特别心理辅导,辅导老师是他的舍长何涛洪,而辅导地点是食堂的小包间。
“喝!”李三福和何涛洪意思性打声招呼后,也不管何涛洪厌恶的眼神,自己一仰脖子将一罐子啤酒一饮而尽。
“医生说我的心脏不好,让我不要饮酒,还说什么饮酒等于自杀!”李三福用舌头舔掉嘴角的泡沫,冷道:“但是没有酒的人生,和死了有什么区别?”
何涛洪一言不发盯着李三福,两人默默地对视。片刻之后,何涛洪举轻若重地端起自己的啤酒,如同李三福那样,一饮而尽。
何涛洪用手抹去嘴角的残酒,红着眼,说:“现在可以说了吧?说!到底李妍姿是怎么死的!”
“长夜漫漫!”李三福咧嘴一笑:“我如果直接告诉你答案或者该怎么办,像你这样的高智商的人一定会怀疑我,与其到时候我费劲地解释,还不如让我从头到尾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。至于我说的是真假以及如何办,你自己决定!”
何涛洪没有说话,微微坐正身子,内心已经认定李三福的方案。
“李妍姿和你怎么认识的?我不知道。反正我第一次见到李妍姿是在丁二茂那里……”李三福捏着花生米,打开话匣子。
“别一听到丁二茂这个名字就激动!”李三福望着手紧紧抓住椅子把手的何涛洪,笑着说:“我说过,你的仇人是谁,你根本不知道。别以为你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就什么都是你能!哼,在地下黑暗世界,我们这样的流氓才是王者!”
何涛洪自嘲地一笑——确实太紧张了。丁二茂这个名字埋在心头已经多少年了?多少往事多少仇恨,都是因为这个人而起——何涛洪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!
何涛洪打开两罐啤酒,递一罐给李三福,自己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光。确实如李三福所说,这人生若是不能像酒一样,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?
李三福如同老狐狸一样,笑眯眯地看着何涛洪将一罐子啤酒一饮而尽,又殷勤地为何涛洪重新打开一罐。
李三福捏着花生米,细细地摩挲着,仿佛在打磨一件精致的玉器:“第一次见到李妍姿,惊为天人啊!谁能想,在江淮市这屁大一点的地方,居然有这样绝代风华的女子……”
李三福对何涛洪怒视自己的眼睛视而不见,猥琐地吧唧嘴道:“自从见到李妍姿后,我们这群没老婆的粗汉觉得其他的女人没啥意思了!”
“这么美妙的女人,可惜啊!”见撩拨何涛洪差不多了,李三福微不可察地一笑,转而道:“只可惜出生成分不好!”
“嘿嘿,现代人巴不得希望自己出生在地主家庭。恨不得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,但那个年代里谁和‘地富反右’沾上边,谁就倒霉了!”
“即便如此,李妍姿依然进入了江淮市博物馆工作,成了吃皇粮的人——这在当年也算是一种照顾吧?嘿嘿……”李三福幸灾乐祸地说,浑然不顾何涛洪越来越愤怒的情绪。
“你胡说!”何涛洪昂扬而生硬地反驳道:“李妍姿是凭她的真本事进入的市博物馆。哼!除了她,放眼整个江淮市乃至皖江省,谁还懂那些博大精深的文物知识?”
“好好,你说什么都行!”李三福举手做投降状,笑道:“虽然那时候社会上已经不再流行搞残酷的阶级斗争,但是人们旧有的观念依然是与‘地富反右’划清界限,你不得不承认吧?”
何涛洪觉得一阵厌烦,挥挥手道: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李三福不紧不慢地说:“丁二茂需要一个懂文物知识的人——你懂了吧?”
“我不懂!”何涛洪不解道:“丁二茂也好,你也好,都是大字不是一个的粗人,说你们杀人放火我还信;说你们搞文物,除了盗墓,我想不出你们还能干什么!而你们找李妍姿又不是为了盗墓!”
李三福摇摇头,说:“当然不是盗墓。虽然我们干的是打家劫舍的坏事情,但是我们还没有下贱到掏人家祖坟的龌蹉程度!盗亦有道!”
“丁二茂之所以需要李妍姿是因为他手中有一批文物!”李三福一字一顿地说:“除了李妍姿,在江淮市没人能看懂那些文物!”
何涛洪皱起眉头,更加不解地看着李三福,诧异道:“如果只是看一看,鉴定一下文物的话,你们怎么会那样……”
“嘿嘿,这里面牵扯到一个秘密!”李三福眯起眼睛,压低声音道:“我也不知道丁二茂手中的文物是从哪里来的,但一次丁二茂喝多了酒,告诉我,他手中的文物隐藏着一个藏宝图,还说藏宝地点藏着很多的黄金和文物!”
“藏宝图?”何涛洪冷笑:“小说看多了吧?”
李三福不管何涛洪的揶揄,接着说:“那批文物落在丁二茂手中很长时间了,但是丁二茂始终破解不了其中的秘密!”
“无奈之下,为了尽快破解文物中的秘密,丁二茂想找一个专业人士过来看看!这就想到了李妍姿!”李三福说。
“不过,文物这东西是事关杀头的,特别是还关联到藏宝图,这由不得丁二茂不谨慎!”李三福说:“恰好这时候,李妍姿家里出事了,这给了丁二千载难逢的好机会!”
何涛洪撇撇嘴,冷笑:“你们所谓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就是趁人之危吗?”
李三福宛若未听到何涛洪的话,说:“李妍姿的母亲生病了,如果治疗的话,要花上不亚于天文数字的一大笔钱,如果不治疗的话,只能等死。”
“李妍姿的家庭出生不好,借是借不到钱的。虽然李妍姿在江淮市博物馆上班,但那是清水衙门的,一个小姑娘家刚上班没几年,又有几个钱?”
“丁二茂找到李妍姿,提出请李妍姿研究他手中的文物,要求绝对保密,而他负责给她的母亲治病,否则,丁二茂不仅终止出资治疗其母亲,更会伤害她母亲。”
李三福笑道:“丁二茂打的好主意:看病需要很长时间,这段时间足够李妍姿研究完文物,而他可以根据情况随时威胁李妍姿。”
“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……”李三福猥琐道:“当时我们建议丁二茂趁着这个机会把李妍姿推倒在床上——哼,什么人能比自家夫人更尽心尽力了?”
“丁二茂也心动了。不过这也不是操之过急的事情,万一引起李妍姿的强烈反弹,那就好事变坏事了,因此丁二茂决定追求与威迫李妍姿同步进行——两手都要抓,两手都要硬!”
“李妍姿的异常情况引起了你的注意——那时候你还没和李妍姿谈恋爱吧?你应该是暗恋才是!”李三福笑着问。
“你也知道了李妍姿的母亲治病需要钱,你也看到了李妍姿天天往丁二茂这里跑……”李三福突然恶趣味道:“说说,你当时是怎么想的?老实说,即便现在我也不知道你当时是咋想的!”
何涛洪喝了一口酒,往事悠悠涌上心头:“能咋想?丁二茂哪里是好鸟,一个混混!”
“我担心李妍姿别是为了治病钱而答应丁二茂什么——毕竟丁二茂那样的坏分子什么下作事情都能干出来!”何涛洪说。
李三福抚掌大笑:“你这是吃醋了?哈哈……”
“想想也对!你暗恋对象天天往别的男人那里跑,偏生那个男人有钱,而那个女生正缺钱,是我的话,也想到了卖身救母的戏路上去!”李三福推断道。
“要想不让李妍姿往丁二茂那里跑,你只有一个办法,那就是筹钱治疗李妍姿母亲的病!”李三福端起啤酒,敬何涛洪,两人各自干光一罐子啤酒。
“谁也想不到你一个穷得叮当响的技术员,居然用那种方法筹到了钱!”李三福话语中充满了钦佩:“你真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