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当然。"

"唔——"谢凯从藤椅上站起，坐到王彦旁边。然后盯着怅然的阎陵，又问："我知道问这种无礼的问题，你一定会生气。可是，我只是想确定一下，阎织是不是你和夫人生的孩子？"

"开玩笑也该有个程度。无凭无据，你怎么能乱说？"

"的确没有证据。不过，各种状况使我不得不这么推测。"

"别说了。"

"前天，我和凯哥见到失踪的花匠记成的妻子。由于怪信的缘故，使我觉得应该针对去年的事件，做一番调查。我觉得阎村没死，他就是那件命案的凶手。"王彦插嘴说。

"胡说八道，我哥哥死了，我亲眼看到他的尸体。"

"焦黑的尸体，是吧？"

"这……"

"那是记成的尸体。阎村是唯一凶手，他杀害保姆夫妻后，以记成当做替身活活烧死他，自己却活了下来。"

"你的想象力够丰富。光凭想像，就把我和大嫂扯在一块儿了？"

"正是如此。"王彦毫不畏怯，继续说："假定阎村是凶手，那么，究竟什么缘故，逼使他陷入那种精神状态呢？你曾经说过，令兄虽然爱夫人，却是一种不寻常的爱法。他正值英年便隐居岛上，就是想把自己的妻子留在身边，也就是把她软禁岛上。他能狠心杀害心爱的妻子，动机只有一个，就是嫉妒。"

"你非以嫉妒为名，丑化我和大嫂的关系？"

"从记成妻子那边听来，阎村好像不怎么疼爱自己的女儿。他既然热爱自己的妻子，就不可能不疼两人的孩子，更何况是人见人爱的阎织……太矛盾了。这不就证明他怀疑自己不是女儿的亲生父亲？"

"我哥哥是个怪人。"

"但是，他是个爱妻子的人。他之所以不疼爱妻子生的女儿，其中必定有缘故。倘若我的假设成立，那么亲生父亲是谁？幽禁岛上的夫人，有可能接触的年轻男人，阎织出生前后你们兄弟的感情恶化……"

"不像话！够了吧，我只能说，你说的都不是事实。"阎陵生气地拿掉眼镜，"我说过好几次，大哥死了，绝不可能还活着——我和那件命案毫无瓜葛。"

他的语气虽然坚定，眼睛却不敢正视王彦。无可掩饰地，搁在膝上的手一直微微发抖。

"那么，再问一件事。"王彦开口说道。"去年九月十九日，宅子失火的前一天，记得吗？听说平常很少喝酒的你，那天晚上突然打电话约朋友出去喝酒，你们一连光顾好几家店，你喝得烂醉。依我看，你根本是借酒消愁。"

"那又怎么样？"

"烂醉如泥的结果，你开始哭了。然后朋友送你回家，当时你一面哭，一面喃喃说着，阿枝，原谅我，原谅我……这个名字，就是你嫂子的名字吧。"

"那又如何……"阎陵的脸色骤然大变。王彦接着说："所以十九日晚上，你已经知道岛上发生的事，对不对？"

"我怎么……"阎陵的头低得不能再低，"我怎么会知道？"

"凶手阎村告诉你的。"王彦锐利的眼光审视他，"夫人的尸体缺了左手，是阎村切下来的。他是不是把切下的手送到你这儿来了？十九日收到手后，你担心发生丑闻，所以不敢报警。为了排解悲伤，只好喝酒。至于你和夫人的关系及详情，即使阎村因此发狂，谁也没有权利责备你。只不过——十九日那天，如果你及时报警，或许能免除保姆夫妻和记成的死。你那天的沈默，毕竟也是一种罪孽吧？"

"罪孽——"蓦地，阎陵站了起来，“好了，够了。"说着，他沮丧地踱向阳台。

"那——"他指着院子里的紫藤，说道。"那是阎织出生那年种的。"

"紫藤……？"王彦下意识地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。他轻轻从沙发站起，走到阎陵背后问道："阎村注意到你们了？"

"我想——他只是怀疑。"阎陵依旧面向庭院，答道："他半信半疑，想要否定这件事……大哥是个绝顶优秀的才子，然而却是个有缺陷的男人。他深爱大嫂，而这种爱，该怎么说呢——已经成为疯狂的独占欲，只会无止境地要求对方的爱情。大哥本身，恐怕也很了解这一点。对她来说，自己绝对不是个好丈夫。因此——他一直怀疑大嫂。对于阎织，可能也怀有类似的感情。但是另一方面，又想相信阎织是自己的孩子——但是相信的程度只有一半……这一半感情成为二十年来他与妻子之间的牵连，也是勉强保持心理平衡的唯一原因。可是——阎织死了。于是，大哥陷入完全的怀疑中。妻子不爱自己，却爱别人——此人很可能是自己的亲兄弟。这是真的吗？他苦恼，乃至于疯狂……最后，大哥终于亲手结束了她的生命。"

阎陵凝神注视紫藤架上的嫩叶："其实那次的命案，是大哥策划的强迫殉情。"

"强迫殉情？"

"是的。那天——九月十九日下午，正如你所说，我的确收到大哥派人送来的包裹。里面是只血淋淋的左手，密封在塑胶袋里。我知道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主人是谁，立刻了解事态严重……我马上打电话过去，大哥迫不及待似的接了电话。他以分不出是哭是笑的声音说：阿枝是我的，我要带着他们一起死，为我和阿枝的陪葬。大哥完全疯了，不理会我讲的话，叫着地狱在等我了，就挂断了电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