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凯说:“林夫人说不认识严田,可是严田出入她家的证据是很确凿的。这样,就引起了我们的怀疑。比如说,在他们二人之间是否存在什么不可说的秘密呢?为了弄清事实真相,今天特来请教先生,看你是否知道严田的一些情况。”
葛布默默地喝着茶。谢凯打算尽量不触及林敬的案件。葛布仍然很不冷静,接连几杯茶水都是一饮而尽:“刚才说过了,我和林夫人没有那么深的交情……大约半年前,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个人画展,在那里我发现了她,我请求她做我参展作品的模特儿。当然不是luo模。”
话说到一半,他抬起了一直低垂的脸:“我选择模特儿,很喜欢那种雕刻般的、具有典雅气质的女性。”说着,他环视了一下挂在墙上的自己的作品。
“她答应做模特吗?”
“不,因为她丈夫不允许,就拒绝了。可是,我觉得像她那样模样的人太难碰到了,所以总不死心。而她本人好像对此也有较大的兴趣。在多次的谈话中,我提出无论如何请她答应我的请求,哪怕一次也行。但就在这时,她的丈夫发生了那件意外的事,我简直惊呆了……不过,展览会是明年春天举办,如果要画她,还有时间的。”
“可是,近来先生和林夫人显得特别亲近,关于严田这个人,你有没有偶然听到过什么呢?”夏小云凝眸注视着葛布。
过了许久,葛布用一种暧昧语调说:“也许……那人我见过两三次……今年十月初,我在南山的林家见到了一位三十六七岁的男人。朱燕向我介绍说,他姓刘。此后,又过了大约十天,我又在南山附近遇到了他。当时还是傍晚时分,我邀他一起走进一家酒吧。我是能喝酒的,他也喝了不少……”葛布的眸子深处,好像流露出一丝恐怖的光。
“喝的是啤酒吗?”谢凯问。
“是的,其他的一点儿也没喝。”
“你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严田吗?”
“是的。如果不是的话,那你们所说的就是别的什么人了。但是,因为我和他不熟悉,不能确定。这么说,当初朱燕给我介绍他的时候,用的是假名……”
“那个姓刘的人,是不是这个人?”谢凯从口袋中取出严田的照片。这是一张驾驶执照上用的小照片,但照得很清楚。
“是的,就是他。”葛布当即点头,继而双眼呆滞地望着谢凯,说:“他失踪了么?”
谢凯的姐夫,即在出版社工作的严田,同朱燕接触是使用“刘某某”这个名字,可以说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了。而就是这位刘某往酒吧打电话找林敬,却说是叫严田。看来,只有林敬,不,多半是朱燕,才知道严田的真实姓名。
“先生见到严田,是在十月上旬和中旬各一次,对吧?”
“是的……”说到这,葛布突然把目光移开,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。
又是一阵沉默。如果是十月初和中旬的话,正好是严田失踪前的一个月,与林家附近酒店的店员看到他的时间基本一致。
“和严田在酒吧说了些什么呢?”
葛布起身从架子上取出一支香烟,一边点烟一边慢慢地坐到凳子上:“因为是一边喝酒,一边聊,说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闲话,具体说了什么也就不记得了。”
葛布只说了这么多,又闭口无言了。但是尽管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香烟上的火光,谢凯仍然看得出他极力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着什么。
“那么……关于严田的失踪,就没有一点线索了吗?”听到谢凯的问话,葛布才抬头看了他一眼:“真的失踪了吗?”
“是的,十一日傍晚,从公司出来后,就再没有他的任何消息。”
“嗯——我也是什么消息也没有啊……”
谢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葛布:“那——严田和林夫人是什么样的关系呢?关于这个问题,先生没有听说过什么吗?”他清晰地意识到,葛布正是抓住谢凯与严田是内兄弟这一弱点,想将此事敷衍过去。
不出所料,葛布听完后,显出了紧张的神情,低声嘟哝道:“不太清楚。”
“那——你不认为严田和林夫人是情人关系吗?”
“啊一一”恰在此时,葛布夫人进来送茶。葛布忙把妻子赶走了。看见葛布那副窘相,夏小云不由得出口问道:“那么,先生,你同她也仅仅是想请她做模特的关系吗?”
葛布倒吸了一口冷气,用呆滞的表情木然地看着夏小云。他好像压着满腔的怒火,紧闭着嘴。但是——接着又发出了一声假笑:“我当然想和那么漂亮的女人搞在一起,可朱燕是个相当稳重的人。”他的眼睛并没有笑。夏小云觉得,在葛布那双望着庭院的眸子深处,不知为什么,仍然保持着一种茫然的恐怖。
傍晚,夏小云在街头缓缓而行。刚上大学时,下了课以后,夏小云和同学常出去玩。那时,对上海的生活还怀着新鲜的好奇心。如今,走在街头,不由又唤起了自己当年兴致勃勃的情绪——和几个同学热热闹闹地走在街上,一会儿决定去看电影,一会儿又走进服装店,帮着买衣服的同学挑花样。尽管担心自己的体重会增加,但仍然津津有味地吃着冰淇淋。
夏小云的视线落到了唤起自己回忆的商店。两年前,它只是个卖服饰用品的小店子,而今却成了一个相当漂亮的大商店。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陈列在店子橱窗里的花色各异的漂亮围巾,和那些与之相称的淡雅别致的毛衣……夏小云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扮。在那已经穿得腻烦了的灰色男式上衣下,配了一条同色的长裤,还是那件乏味的衬衣,那副用了两三年的大了一号的太阳镜。
夏小云很快就留恋起那色彩鲜艳的服装来。她几乎是不顾一切地闯进商店,请女店员拿了一件淡粉色毛衣和一条与之相配的围巾。夏小云对着镜子,毫不犹豫地摘掉太阳镜,穿上毛衣,围上围巾,将围巾紧贴在毛衣上。镜子里的夏小云完全又变成了刚来上海时那充满青春活力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