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柒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明珠，嘴里悄声回应道：“嘘，一千两银子都算少了，我看这老头根本就不识货，像他那颗珍珠，那么大，那么圆，还没有什么明显的瑕疵，要价一万两都不嫌多！我在烟雨楼见过几枚比它小不少的，尹姑姑说也都得几千两银子呢！”
“嘶——”苏言听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，对这种挥金如土的行径着实感到无法理解，在他的眼中，所谓的珍珠、美玉，无非也就是些好看点的石头罢了，怎会值得用如此巨量的金银去换取？
却听得萧柒继续悄声道：“小言，我觉得这老家伙有点问题。不是我说，你们徊云镇，难道有人能出得起这么多银子吗？他怎么会跑来这儿卖这种东西？不太像是诚心做生意的样子啊。
而且，我感觉他手里那颗珠子，似乎与寻常的珍珠有些不同……”说到最后，萧柒不免有些迟疑，又仔细地看了那匣中的明珠几眼，似乎在辨认着什么。
闻言，苏言心中一凛，压低了嗓音试探地问道：“姐，你的意思是——这摊主其实是个骗子？”
萧柒冲他摆摆手，道：“别急，容我再看看。”说罢，少女又往前挤了挤，离那摊主更近了些，仔细打量起匣中躺着的那颗明珠来。
那摆摊的老头却似乎并不在意萧柒与集市中众镇民的围观，甚至还把托着木匣的手抬了抬，让众人看得更清楚了些。只听他朗声道：
“各位乡亲，其实我也知道，让你们贸然拿出这么一大笔银子来，实属不易。但没办法，我这宝贝就是这个价钱，一分钱，一分货，总也不能贱卖了不是？
嘿，要不是今年实在是家中困难了，老汉我可不舍得把这能拿来传家的宝贝拿出来卖掉！”
“唉，不如这样吧！”他环顾一圈，装作退让了一步的样子，说道：“大家若实在拿不出钱来，也可以集资嘛！大家一起筹钱买了这宝珠，也算是作为咱们这镇上的一件宝物，我这里再给大家赊个账，一来二去，这不就成了！”
“这——”围观的人群顿时有些骚动，宝贝确实是宝贝，大家都能看得出来，但这一千两银子，在徊云镇别说拿出来，就是见都没人见过。镇民们大都生活拮据，没有什么积蓄，一年到头也就这年关时分能攒下点小钱，全拿出来买一颗珠子？听上去有些像是犯病了。
况且，就算真把所有人的积蓄加在一起，那也不一定够呢！
人群中又传出一个声音：“那老汉，一头猪满打满算也就五六两银子，你这么小一枚珍珠就要价一千两，怕是太贵了些吧？”
“是啊是啊！”，“这都得两百头猪的价钱了，咱们镇上加起来都没这么多猪。”，“就是，不如再降点价钱吧！”……人群又骚动起来，纷纷交头接耳，说什么的都有，那摊主大声地解释着什么，却又很快被镇民们的声音彻底淹没。
众人正起哄着，苏言突然觉得手腕一紧，却是萧柒突然抓住了他的手，紧接着，后者便拽着他用力挤开身后乌压压的人群，径自离去，似乎突然对那枚珍珠完全失去了兴趣。
远离嘈杂的人群后，苏言还没来得及询问，萧柒便已主动开口道：“有问题，小言，我觉得这里面问题很大！”
“啊？”苏言狐疑地看向她，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，道：“姐，你是说那个摆摊的老头吗？”
“不，”萧柒竖起一根纤指，摇了摇，说道：“有问题的不是那个老头，是那颗珠子，嗯——”她沉思了一阵，突然道：“走，我们先回去问问夏前辈，他肯定能看出这里面的猫腻。”
苏言听得一头雾水，浑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，一个愣神，整个人却已是不由自主地被萧柒拽着往夏太常的小院走去。
身后，围观的人群与那摊主仍在交涉着，此起彼伏，唾沫横飞……
一路走回夏老人的小院，一进屋，苏言便迫不及待地把萧柒买的那一大堆东西放在了桌上，活动一下肩膀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，如释重负。
萧柒则是立即跳到了那把泛黄的竹椅前，摇了摇正在闭目养神的夏老人的胳膊，绘声绘色地对他讲述了他们在集市中的见闻：
“……夏前辈，那颗珠子就是这样的，嗯，我感觉它不像是珍珠，反倒有些像传说中的夜明珠。”
“夜明珠？”闻言，苏言忍不住问道：“那又是什么？是会发光的珍珠吗？”
“不，”夏太常向他解释道：“夜明珠又名萤石，与蚌类体内蕴养的珍珠不同，它是一种能够自行发光的矿石，被人自地下开采出来后，打磨为珠状，因其能在夜间发光，可照亮百步之遥，故名‘夜明’。”
“那也不对啊。”苏言立即质疑道：“我们见到的那颗珠子可没有发光。”
“那是因为现在是白天，夜明珠自身的光被日光遮掩，显现不出来。”萧柒立即接过话茬，对苏言说道：“我当时不是盯着那珠子看了好久嘛，就是在辨认它到底有没有自主发光。”
“是嘛……”苏言有些怀疑，方才他也看了那颗宝珠好一会儿，却丝毫没有注意到珠子本身有在发光，况且，如果萧柒所说为真，那周围还有那么多围观的镇民，总不能他们也一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吧？
他还待提出自己的疑问，却听得夏老人已是淡淡地道：“既然柒儿说看到了明珠生辉，那想来便很可能是真的夜明珠了。怎么，柒儿你想去把它买回来？”
萧柒摇了摇头，略微迟疑，突然俯下身子，在老人的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，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。
听她说完，夏太常沉默了一会儿，微微颌首，道：“你既有此感应，应当不会是空穴来风，至于这夜明珠……嗯，听闻古时曾有人认为，夜明珠有令尸体不化的作用，故常被作为贵人墓中的陪葬品，也许，便是那古墓中的鬼物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老人看了看已经一脸跃跃欲试的萧柒，知晓此时她心里在想什么，摇了摇头，无奈地道：“就知道胡闹……也罢，随你去吧。我注意着你些便是。不过料来这徊云镇附近，也不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存在。”
“嘿嘿，多谢前辈应允！”萧柒俏皮地一笑，一脸计谋得逞的模样。她看了一眼身边的苏言，眼珠滴溜溜转动，突然又道：“夏前辈，要不——我把小言也带去吧？怎么样？”
“……”夏太常抬头看了一眼苏言，默想一阵，缓缓点头道：“可以，只要言儿自己愿意跟你去就行。”
萧柒欢呼一声，兴奋地道：“放心吧夏前辈，这么好玩的事儿，小言怎么会拒绝呢？”说着，她转过身，冲苏言促狭地一笑，一把抓住后者的手腕，便拽着一头雾水的少年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。
很快，小院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，隐约间还能听到苏言有些茫然的声音：
“姐，我们要去哪儿？你刚才说，要带我去做什么好玩的事情？”
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，快走快走！去晚了那老头说不定就收摊了。”……
两人一路小跑着，再度回到了集市。
果然如萧柒所料，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工夫，那围观的人群便已散得七七八八。徊云镇终究不过是个穷地方，大家能吃饱穿暖便已是心满意足了，谁又会花那么一笔巨款，去买一枚中看不中用的宝珠呢？
故此，在起初猎奇心作祟，以及一番讨价还价，甚至胡搅蛮缠后，见那摊主不肯做大的让步，镇民们便大都失去了兴趣，摇了摇头径自离去，并没有谁真的对那颗明珠动了心思。
亏得那摊主前后空费一番口舌，最后甚至还同意把价钱压到八百两，并允诺可以让众人长期赊账，到头来，却还是没有任何人肯跟他做这笔买卖。
此时，那地摊前只剩下了几个无所事事的闲汉，蹲坐在一旁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木匣中的宝珠，时不时出言询问几句，偶尔还想偷偷上手摸一下那枚晶莹剔透的明珠。
知道这几个破落户纯粹是没事找事，根本不可能拿得出那么多银子，那摆摊的老头也懒得去理他们，拍开他们不安分的手，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，重重地合上木匣的盖子，把那枚神秘的夜明珠收了起来。
只听这老头愤愤地小声念叨道：“一群乡下的土鳖，穷得要死，废话还挺多，要不是他娘的依山城里突然不让摆摊了，老子才不会到这种鬼地方来卖宝贝，一群不识货的玩意……”
说着，他麻利地收起地上的瓶瓶罐罐，似乎准备收了摊，再去别的镇子上碰碰运气。
他又暗骂了几句，正要卷起那块用来摆摊的破布，突然，一个悦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：
“喂，老家伙，你那珠子还卖吗？”
闻言，摆摊的老头抬头一看，却见一对少年少女正好整以暇地盯着他，那少女微微俯下身子，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，正向他发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