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若是真有人只赢不输,必会引得庄家注意。
出千,那是庄家的专属!
闲家不论是真的运气好,还是出千老手,赢了庄家的钱还想走?那可就麻烦了。
所以,婠婠只赢了两局,便开始故意输钱,跟着那些赌徒们开始一起哀号。
当然,她今天来这的目的不是为了赌钱,而是为了打探消息。像赌坊、瓦子、青楼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,也最是能够打听到消息的地方。
自打路南迩出远门办事,她在这里已经泡了整整几个晚上。
这几个晚上,她一直仔细观察每日会来此赌钱的熟悉面孔。
这不,她转了几圈,便挨近一个个头不高、身材削瘦、衣着邋遢的男人,她从第一天来的晚上就开始观察了。
也是从其他的赌徒口中得知,他是城内有名的“街下鼠”,常年混迹各大茶楼、赌坊、市集、妓院等地,通过与人攀谈和观察,从中嗅出蛛丝马迹,分析并提取有用的信息,然后卖给需要的人。
因在家排行老六,所以外号“鼠六”。当所有人“鼠六”“鼠六”的叫惯了,便没人知道他原名究竟叫什么。
京城里其实有很多“街下鼠”,但鼠六不仅聪慧过人,还十分有眼力见,提供给雇主的消息也都是最有价值的。在“街下鼠”行当内,他鼠六的名气可谓是数一数二,找他打听消息的,偶尔有时还会有官府的人。
所以鼠六还有个尊称,叫百鼠通。
但是鼠六有个恶习,便是烂赌。
靠着打探消息,他其实赚了不少钱,不仅娶得美娇娘,还生了个大胖儿子。小日子原本是过得是有滋有味,但架不住他烂赌。只要手头上一有钱,他便会去城里各大堵坊里堵钱。
日子久了,欠下的赌债如同滚雪球一般,越滚越大,越积越多。到最后为了还赌债,不仅将老婆卖进妓院,就连儿子病了都没钱治病。那可怜的孩子没了娘亲的照顾,在三岁时,不幸生病发烧烧死了,那时,他正在赌坊里赌钱。
婠婠听到最后的时候,忍不住在心里要骂一声“人渣”。
可就是这样的人渣,婠婠却还要想方设法的套近乎。
因为三叔还活着,最首要的,她得想法子找到三叔。其次,当年的赈灾被劫案,或许能从他的口中打探到点儿有用的消息。
婠婠走过去往他旁边一坐,压沉了嗓音暴了一句粗口:“艹,今晚这手真他妈的臭,一把也没中过。”
鼠六怔怔地望着她,端详了好半晌,就是不说话。
婠婠知道他是出于本能,在观察她。但她从小在天生寨长大,别说什么易容变声,就是偷拿赌搏开锁,只要是在江湖上讨生活的下三流的手段,对她来说可谓是家常便饭。
天生寨里的叔伯兄弟们,每天教她一样,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可以说是每天不重样。
“要这烂手有何用?”她举起手中的酒坛,佯装就要砸自己的右手,
鼠六这才开口说话:“谁还没个手臭的时候,干吗跟自己的手过不去?”
婠婠佯装气愤地回道:“但总不能一直手臭吧?”
鼠六问:“你输了一晚?”
“何止一晚?是连输了他妈整整三晚!大前天,本来老子想去前头春香院找个姐儿快活快活,偏偏刚巧路过这里,然后鬼迷心窍的就进来了。连输了整整三晚,别说找姐儿快活的钱,连他妈的裤子都输没了。干他娘的!”婠婠连串暴着粗口。
鼠六听完一阵沉默,然后苦瓜着脸丧道:“一样。连输四五晚,终于赢一晚,以为要赢的时候,结果又输。”
婠婠将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,道:“唉,没有女人,咱还有酒。喏,兄弟,给你尝尝。”
鼠六接过酒坛子,刚想猛灌几口,结果坛子里可怜兮兮的只流了几滴。
婠婠佯装尴尬干笑两声,说:“你等我一下。”
婠婠起身,抄着手在场里转了一圈,然后回到鼠六的面前,冲着他紧起手,指间正捏着几枚铜钱。
鼠六一脸惊愕,敢在赌坊里这么明目张胆偷钱,还不被庄家发现,这人的身手了得。
婠婠冲着他伸手噤声:“走,难得这么有缘,兄弟请你喝酒去。”
鼠仿佛像是鬼迷心窍一般,就真的跟着婠婠离开赌坊,来到斜对角的酒肆。
婠婠叫了两坛酒,一碟花生米。
婠婠化名董卷福,取了阿栋、卷毛、阿福的名字各一个字音,让鼠六叫她阿福或者卷福都可以。
她也不问鼠六叫什么,她只是说听大伙儿叫他鼠六,是京城有名的“百鼠通”。难得有缘相识一场,叫他“鼠六”显得有些不上道。她年纪轻一些,索性就尊称他一声“鼠哥”吧。
鼠六只是点点头,虽然话并不多,但对“鼠哥”这样的尊称很是满意,。
婠婠这边倒像是打开话匣子一般,念念叨叨编了一些生活不如意的破事。
鼠六半晌才说了一句:“卷福,你来京城很久了吧?可我怎么没在这一带见过你。”
婠婠知道他本能敏锐又警觉,于是便道:“不久,大概也就两个月吧。”
鼠六有些吃惊:“两个月,你怎么说话一点口音都没?”
婠婠不禁笑了笑。
自从天生寨不做剪镖的行当后,开始走南闯北的做起押镖保镖的生意。他们本就各自身怀绝技,这口音也自是难不倒他们天生寨的人。
婠婠笑着说:“大概这就是我的天赋吧。我说我来自郓州,你信么?”
“郓州?那可不太像。”鼠六摇了摇头,不太信。
“说给谁听谁都不信。都说了这是天赋。”
婠婠又开始了她的编故事时间,说他是郓州人,几年前黄河水患致郓州河决,他年迈的父母和姊妹都丧生在那场百年难遇的洪水中。而他幸得抱住一根枯木,才没有被大水冲走,留下一条狗命。全家五口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,他四处颠沛流离,一路行乞,摸打滚爬,两个月前好容易才滚到了京城。